於一成不變的銀灰世界裏綻放
他一直往前走著,漫無目的。
眼前的世界是一片銀灰色,像是被雪滿滿覆蓋了整個世界。
隱隱約約聽到些唏哩嘩啦水聲,但是天空並沒有下雨。
他不知道目的地是什麼,只知道一件事情,他必須往前走。
「是有哪邊下雨了嗎……」摸了一下落在臉龐的水滴,他喃喃唸道。
***
陽光透過玻璃窗輕灑在舊書攤的書櫃上,一隻小手輕輕的拂在書本的書脊上,沿路前行著。
最後停留在一本書上,手的主人抽出了那本書。他翻閱了一下,闔起書本走向櫃台。
櫃台的老爺爺幫他結了帳,他拿起書本往店的門走了過去,拉起門把,門上的鈴鐺發出脆耳的聲音。
噹噹──
「今天的工作就從這本開始吧!」
***
那是一個銀灰色的世界,沒有半點色彩的世界。
街道上行走的人們、噴水池裡嬉戲的小鵝們、偶爾駛過的馬車,還有傳出陣陣咖啡香的咖啡廳與麵包坊。
他一直往前走著,走在這放眼望去都是灰色的世界裏。
一如往常的七點十分,托斯塔踏入咖啡廳。
每到上午七時,他都會走到街角這間咖啡廳等一個人,一位他已經記不清面貌的人。
托斯塔只知道自己在等一個人,但是確切的時間他不記得了,只知道是某天的上午七時,在這間咖啡廳裏。
所以他每天都來這邊點一杯瑪奇朵,坐在角落的靠窗的位置上等待著。
再過一分鐘會有一名婦人從窗外經過,再過五秒會有個冒失的送報男孩從旁邊的小巷鑽出,然後再過一秒他會與婦人相撞。
「哎呀!」女人的驚呼聲。
「抱、抱歉!這位女士,您沒事吧?」慌張的道歉聲。
又是一如往常的一天,他已經數不清是從什麼時後這裏開始變成只過一天的狀況了。
托著腮嘆了口氣,他把一本精緻的小書本拿了出來。這是簡單的記事本,因為他有些健忘,他得隨時把許多東西記在這裡面,隨時拿出來確認。
「可能是記錯了吧……」
拿起鋼筆把上面的日期劃掉,正準備闔上本子時,對面的座椅旁突然站了人。
是一位棕髮紫瞳小男孩,年約十二。穿了件素色的格子襯衫,衣領還打了個蝴蝶結,一付脫俗的模樣。
托斯塔第一次看見除了灰之外的顏色。
「哥哥不介意我坐你對面吧?剛好沒有位置了。」
男孩對他笑了笑,待他點頭後隨即座到對面望著他。
或許這位男孩,能為這一成不變的銀灰世界帶來點改變吧。
「我昨天經過這裏時,也是看著你一直盯著那本簿子看,那本簿子到底有什麼可以讓你一直看到連咖啡都忘了喝?我要一份薯條謝謝。」
男孩盯著他看,然後向靠過來的服務生點了份餐點。
「我在等人。這本子上面記著我在等的那人歸來的那天。可是我忘了他長什麼樣子了。」
本來可以隨口一句上面記著瑣碎公事來敷衍男孩,但托斯塔脫口而出的卻是心裏的話,
或許他打從心裏希冀著眼前這位男孩能改變這停止流動時間的世界。
「等誰呢?」拿起一根薯條塞進口中。
「不知道,我只知道我必須在這裡等他。」
「那他如果一直不出現呢?」笑了笑,男孩沾了沾番茄醬,他又把一根薯條塞進口中。
男孩笑著說出這話讓他心頭一震,一直日覆一日的重覆相同的動作讓他逐漸麻木了,怎麼就沒想到如果他等的人一直沒出現這問題呢?
「我從來沒想過這問題呢。」
拿起紙巾擦了擦手,男孩從位置上站了起來,看著托斯塔。
「與其坐在這裡等待,不如起身尋找?搞不好就真的被你找到啦!我可以幫你一起找喔,因為我很無聊!」
握著拳,男孩兩眼閃爍著熱血的光芒,看著托斯塔。
「那麼,就拜託你囉。小偵探。」呼了口氣,托斯塔起身微笑對著眼前的男孩微微欠身。
步出咖啡廳,托斯塔覺得有些許奇怪,明明應該要是晴朗的好天氣,但今天的天空卻有點陰暗。
啪搭──
他又聽到了雨聲,但是沒有下雨。
***
「那人平常喜歡待的地方,做了哪些事,或許我們可以從這些地方尋找……」托斯塔翻了本子若有所思的說著。
「那麼,我們首先要去哪邊?」男孩蹦蹦跳跳的走在托斯塔面前,回頭問著他。
「對街轉角過去有間舊書店,他平日很喜歡在那邊停留一陣子物色想買的舊書。」
「你怎麼這麼清楚?難不成你是跟蹤狂!?」
「並不是!」
他記得,那人每天上工時,會在那間舊書店停留一會,偶爾買本書,或是跟老闆聊聊最近過的如何。
望著眼前踏著輕快腳步的男孩子,他突然有點羨慕,不被某種規則限制住,而有自己意志可以決定要做什麼就做什麼的感覺。
「你從哪裡來?」他問著。
男孩沒有停下腳步,回頭看著他。
「那哥哥你又是從哪裡來?」
「我從……欸?」
他一愣,發現除了等人這件事之外,他完全記不起來之前的自己是在做什麼的。
「書店到了!」男孩轉頭,看到書店像是看到寶物似的,小跑步衝近裡頭。
「小心跌倒!」托斯塔追了上去。
他看著男孩小心的觸碰木頭書架上的書,然後拿起來捧在手,之後又放回去,然後又跑到其他架上,重覆著這個動作。
「你一直重複這動作有什麼意義,書就是要翻開來看啊。」
「我是在看啊,『看書本』,我喜歡這裏給人的感覺。」
男孩放下書,然後輕輕仰著頭,閉上眼像在享受某種氛圍。
托斯塔發現此刻的男孩,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微光。
像是精靈般──
有種玻璃碎掉的聲音在在耳邊炸開,隨即又馬上消失。
托斯塔聞到發霉的雨味,可是天空沒有下雨。
「看來他不在這裏呢,那下一站呢?」
男孩不知何時已站到他面前,微笑的看著他說。
「市中心的噴泉,那座大教堂附設的藏書館。」
他記得,那是那人之前工作的地方。他是名圖書館管理員,他很愛惜著書,以這份工作為榮。
但為甚麼是「以前」呢?
大教堂前的噴水池附近老聚集著一群不怕生的鴿子們,偶爾會有人丟些許麵包塊餵食,
有時候還會有頑皮的孩童朝鴿子群中心跑去,看著牠們陣翅飛向天空,然後嘻嘻哈哈笑著。
小丑騎著單輪車,隨著身體搖擺的節奏拋丟手中的彩球。吟遊詩人用悠悠的琴聲傳誦千古的歷史。
賣花的少女提著花籃,沿街叫賣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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